劉克襄：蝗蟲過境般的元宵燈會

明天情人節，台灣燈會正式在中興新村展開十一天的節慶活動。從去年春天，此地確定成為今年元宵燈會主場後，南投縣府好像抽到威力彩大獎一樣開懷，但在地人卻很擔心，可能會有一場悲劇發生。果不其然，年底時，生態環境能否維護的問題終於爆發。有回跟朋友相約在此碰頭，經過主燈的大操場，大家都瞠目結舌。那兒彷彿要打一場戰爭，好幾條寬一公尺的壕溝出現眼前。大操場的跑道，更是開膛破肚，長達一百多公尺。青綠漂亮的草皮消失了，到處堆積著挖出的紅土、石塊。蓊鬱的行道樹被大量修剪截肢，按裝上電線燈泡。許多要鋪設的水管運送進來，操場釘成木板舞台。為了如期完成燈會工程，多年來維護良好的社區環境，幾面臨崩盤。十年前，一場大地震沒讓中興新村的美景消失，豈知，一場短短十一天的燈會竟帶來可怕的災難。燈會要舉辦時，主其事者信誓旦旦，強調跟在地產業結合，創造新的可能。此立意雖好，但在地人看到這樣的強取，不免困惑到底連結了什麼？雖說美麗的燈會可能帶來龐大商機，增加不少地方產值，但再如何璀璨，吸引多少人到來，在地人卻未得到好處，反而是傷痕累累。燈會結束，破壞後的操場和人行道，還有整個社區的街景，恐怕都得經過好長的歲月，才可能復原。更早些時，我帶領中興高中的學生走過此地，導覽他們求學的家園。一路行進間，不斷讚揚此地行道樹蔚然成林，居家生活空間相對美好。這座虎山山腳的鄉鎮，能夠保持淳樸的郊野風味，堪稱是台灣花園城市的典範。大操場是這些學生上體育課的場所，對當地人也彷彿聖殿般的存在。一位近來務農的友人，從小在中興新村求學長大。如今返鄉，繼續陪父母到此散步。正如許多在地人，固定到這裡運動和做早操。假日時，換成許多年輕父母帶著幼童，一起嬉戲、玩耍和放風箏。年初時，我也接到她抱怨燈會的電郵。信裡如此無奈地表達，「這星期，我擔任太極氣功十八式的值星教練，每天清晨得在土堆旁做氣功   很不健康！好朋友們，我現在很難過，所以就不邀請你們來賞燈會了！」一位在地素人不知如何憤怒，但這樣的無奈表白就足以引人共鳴。很多企業人士都提醒政府，凍省後的中興新村適合整體規劃，發展為具有國際規模的長青養生村。但為了辦一場元宵燈會，卻讓這個維繫了三四十年美景的小鎮遭到重擊，此一代價委實太高。元宵燈會辦過，很快就會被人遺忘，錢財也不會留下，但環境的破壞會被牢牢記得。先前好些地方，也有類似的負面情況。明年不知換哪個地方舉辦，很多縣市都已在積極爭取。希望日後選擇場地，都能好好考量生態環境，尊重在地人生活的歷史記憶。還有，中興新村可以恢復昔時風貌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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